故事:亲人临终时,点了一支蜡烛,他见势不妙连夜逃走
原名:窃山
时值八月,竟下了场雪,冯文顺乡试再度失利,回家时,又染风寒,昏昏沉沉,走至一座无名山头,忽地看到一株桃树,青青葱葱,也是累极,树下歇脚,半梦半醒间,听得一人说话,却不见人,心里一悸,难道是山精不成?
这人似能读心,于是自我介绍,说他确是此山的精魂,前身乃是条蜈蚣,还未蜕化成仙体,不巧被一位仙师察觉,不问青红皂白,一通斗法,它敌不过,最后装死,才逃过被击杀之劫。那大仙师,又施搬山之术,移来几座山头,把它压于山下,仍不放心,就在对面修了座鸡鸣峰,若蜈蚣精再度醒来,就会惊动鸡鸣峰法阵,趁其精元尚未回复,将它诛杀。
冯文顺听到这里,暗暗称奇。
这声音又道:“切莫说话,我们眼下乃是神交,你只须按我说的做,免得惊动法阵。”
冯文顺点头称是。
蜈蚣精又说:“当年我未曾害过一人,却仍被仙师镇压,已有三百余年,我不敢动弹。有次,一个小童在山上丢了个桃核,生根发芽,这桃苗正好植根于我的骸窍之中,是以长势旺盛,结的果实味美香甜。由此想到一计,我周身有一万三千窍,若有一半窍孔植上桃树,便能借助它们汲取天地灵气,不被鸡鸣峰察觉。待几十年后,周身通畅,我就可破山而出,这区区鸡鸣峰也奈何我不得。种植的桃树,自然也由于灵气缘故,枝繁叶茂,果实甚多,算是对冯老弟的答谢吧,它们卖价不菲,比求那镜花水月一般的功名好得多哩。”
冯文顺亦有南窗归田之志,闻言,喜道:“如此甚好,一切听兄长的。”
返家后,收拾父母留给他的薄蓄,买了许多桃核,又在这无名山腰搭建了一处屋子,依着蜈蚣精的吩咐,每日种下桃核,待桃苗破土,那山中被镇的蜈蚣精,藉此吸取灵气。
桃苗越来越多,果如蜈蚣精所说,长势喜人,仅仅三载,便开花结果,桃子极为甘美。次年,便有商贩慕名而来,早早预定,运到各州各县,颇为畅销。
冯文顺忙不过来,于是雇人看管。
花开花落,花落花开,无名山早改名桃山,冯文顺也由青衫少年,变成了华发老叟,家财万贯。
那蜈蚣精小心慎行,有多年没跟他神交了。
这年,冯文顺已过八旬,忆起往事,独自在桃山踽行,又瞅得当年的那株桃树,仍是青葱模样,不仅感叹岁月易逝,这时,耳畔突然响起蜈蚣精的声音。
“冯老弟,你命数将尽了。”
冯文顺坦然一笑,“多亏兄台当年教诲,换得一生自由身。”
蜈蚣精也是语中带笑,“你我之事,不可说于外人听,然我察觉,你冯家在你死后将有祸事,特制一烛,待你临终时,可命子孙点燃此烛,我也可与他们神交,告知避祸之法。”
冯文顺一惊,醒来,乃树下小憩一梦,却发现膝上果然多了一支蜡烛。
……
“这便是此烛的来历……”冯文顺的孙子冯允之,盯着烛火里的映像,暗暗说道。
就在今日,冯文顺忽感从未有过的疲惫,知道大限将至,唤儿孙来到榻前,说不出话来,指指一个木匣,孙子冯允之会意,打开看到一支蜡烛,正奇怪着,又见爷爷示意他点燃,冯允之连忙照办。
烛火忽地窜出一尺高,冯允之眼前一花,竟然看到火光之中有一人倚桃树而坐,旁边积雪未化,正不知何事,耳畔却响起这人和另一个声音的对话。
原来,这竟是爷爷年轻时的经历。
原来,这漫山遍野的桃林,乃是拜一个蜈蚣精所赐。
也不知怎的,看到爷爷从唇红齿白的少年,变成鹤发鸡皮老翁,冯允之潸然泪下。
最后,烛火里传出一个声音,“吾将于冬月望日,破山而出,局时山上一草一木,失了灵气,将会悉数枯死,冯家子孙可于下元节之前悄然离开,不然将有灭顶之祸,谨记,谨记。”
冯允之从幻象里回过神来,爷爷冯文顺已溘然而逝。
再拐过头来,单说一个叫吴大德的,看中了这桃山。
他乃是监县一富户,眼馋冯家产业,起初和冯文顺走得甚近,冯文顺始终没有透露这桃林兴旺之源,甚至有几株可以一年两熟,要知道,冬季成熟的桃子可是世间罕有,吴大德旁敲侧击多次,冯文顺只道这山头风水好。
吴大德觅了个看地仙儿,这看地仙儿装成路人,在山上转了多时,言之凿凿道:“此地确是风水宝地,乃百窍皆通之势,无论种何物,建宅还是葬人,都是妙地,尤其是这片。”指了指一个地方,正是一年两熟的那片桃树。
吴大德两眼放绿光,暗地给署衙的邑令老爷送钱送物,并拍胸保证,若这山头到手,定然分一半出来给老爷,那邑令老爷闻言,咂嘴道:“整个监县都知道,这桃山是人家冯文顺一家三代,辛苦六十余载,开荒辟野,才有今日之色,你吴大德一句话,就归你了?你堵得了县民的嘴么?”
吴大德嘿嘿一笑,求邑令支招。
那邑令眨眼道:“这桃山山下有五个村落,只要他们作证,说这桃山几百年前就是你吴家的,事情就妥了,那冯文顺是个外来户,无甚势力,如此一来,便能把他赶出桃山。”
吴大德挠头道:“每到桃熟,冯家便会挨家挨户分他们几筐桃子,他们怎会说冯家的不是……”
邑令指着吴大德,摇头道:“你这憨货,只要你对村民说,将冯文顺赶出桃山,每家每户都可分得几株桃树,那村民又不是傻子,权衡之下,自然会答应你的,别看他们每年都得了冯家好处,这都是小恩小惠,你吴大德可借他们之势,把冯老头赶得远远的,再不能回来。”
吴大德听罢,思索半晌,又皱眉道:“这么一来,赶走了冯家,得有三成桃林归村民了。”
邑令叹了口道:“你花点心思好不好?记住,你只是利用他们,那么好的桃子,他们想都别想,到时谁若不满,有署衙给你作主!”
吴大德连忙跪倒叩谢。
暗中召集村民,又许诺甚多好处,村民们听得摩拳擦掌,突然就对冯家充满了莫名的怨恨。冯家的佃户们,闻此喜讯,也赶来凑热闹。
众人商定,下元节那夜,刮分冯家。
那日一到,走在最前面的,是平时冯家待其甚好的几个佃农,扛着锄锹撅头,来到冯家,却见院门外锁,不由分说,砸开院门,冲进屋里,才发现冯家早收拾细软,不知逃到哪里去了。
他们没留下一文钱,怒愤的人们把每个房间都砸得稀巴,最后一把火烧了。
吴大德顺利接手桃山,正值百木萧零,偏偏桃山上仍是欣欣然模样,吴大德喜得两日两夜睡不着觉。
又过数十日,月望之夜,吴大德正睡得香甜,突听得震耳欲聋的巨响,忙起身观瞧,但见桃山方向有道百丈长的红光直冲云霄,吴大德骇得面无人色,瘫倒地上。
次日,心有余悸,带着几名劳力,到桃山一看,却见整个桃山一塌糊涂,满目疮痍,天崩地裂似的,不仅仅桃林没了,凡山上的一草一木,全部枯死。
吴大德血往上涌,大叫一声,昏了过去,从此落下病根,谁说话声音稍大,他便四肢抽搐,口吐白沫,非晕一两个时辰不可。
他偷鸡不成蚀把米,承诺的好处没有兑现给邑令,为消盛怒,几乎倾家荡产,才让邑令稍稍气顺。
(故事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