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作家、旅行家三毛,原名陈平,上世纪80-90年代风靡全国,至今她的浪漫和凄美人生,都让许多人念念不忘。
我也是她的忠实粉丝,有她全套的文学作品,这些文字也陪伴我度过我的文学童年和少年。因此,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朱云乔出版的《传奇女性系列》中,有一本《三毛传:别让爱情再流浪》,我便立马找来看了,想看看今时今日的作家,会对这位传奇女作家有什么评价。
读罢此书,三毛书中的那些人和事,又再次浮现在我眼前。同时,我也如朱云乔在书中一开篇,写三毛人生悲剧结局时候发出的设问一样,在思考这个问题:
为何三毛最后选择了离开人世?
明明那时候距离荷西去世已经很多年,她在台湾的事业也蒸蒸日上,《滚滚红尘》也获得许多奖项,她本人也刚刚从《三毛流浪记》作者张乐平的家中探访回台北,没有人察觉出她想要离开的迹象。
这当然是一个永恒的谜题,我们无法再开口问三毛本人了。所以,这个问题,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读,借此机会,我也想谈谈我的解读。
我想引用电影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片尾,波罗引用法国戏剧家莫里哀的那句话:
女人最大的心愿,是叫人爱她。
而这,正是三毛一生渴求,但没有实现的。
三毛出生于战火之中,是从大陆地区到台湾地区生活的战争儿童。
三毛从小就表现出不符合中华文化传统温顺、听话的个性,她喜欢做自己。因此,当她抛出自己想做一个拾荒者的时候,她的老师开始不爱她,严厉地批评她这种没有志向的想法。
此后,她还遭遇过老师带头的校园霸凌,在她的脸上写字。
我们今时今日都能够达成这样的共识,对一个小孩来说,校园霸凌是非常严重的心理伤害,无论是最近的刘学州事件,还是更早一点易烊千玺、周冬雨主演的《少年的你》,都明明白白地揭示了这样的孩子往往是缺乏安全感、极度渴求爱的。
三毛作为一个文字大师,细腻敏感,这些对她来说尤甚。
她在学校里结识了一个“大朋友”,发展了一段类似于爱情但比爱情还要纯粹和崇高的友情。
这位“大朋友”也来自大陆,是给孕妻买药途中被抓来当兵的聋哑人。
三毛教他写字,两人就用笔谈的方式进行“交流”。慢慢地,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。
但是正值中学的三毛,面临老师更为严肃的纪律管教,老师担心这是什么坏人,不允许三毛跟他接触。
本来三毛可以从这段关系中获得一些爱的滋养,但是又被老师无情地拆散。
读大学时,她喜欢上一个品学兼优的男生,和他有过一段感情。临近男生毕业,三毛提出,希望能结婚。但是男生还想继续发展事业,不想那么快结婚。两人因此闹不合,在三毛的角度看来,这又是被人抛弃了。
她远遁外国。从小就喜欢流浪的她,开始了真正的跨国流浪之旅。
当然,也是在这个漫长的旅程中,她大量积累了写作素材,并结识了一生的爱侣:荷西。
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著名的姐弟恋,以及荷西不幸葬身大海的悲剧,这自然也是三毛寻爱不得,反而伤痕累累的最主要的因素。
但是,三毛并不只跟他有过一段情。
她在和荷西结婚之前,也曾有过一段婚姻。而就在两人即将结婚成家的前夕,这名男子突发心脏病,不幸去世。
世人能看到的是她用笔写下自己多么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情感体验,却不太会想到,每次她提笔写下这些,看到的自己恐怕是情路多舛。
虽然说写作能成为治愈内心的一种手段,但是也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。
回过头去看三毛的经历,很多人会羡慕她能那么洒脱地在全世界各地玩耍,而自己就没有这种想走就走的勇气。然而,当我成年之后,特别是30多岁以后,再看三毛的传记,我会有另一种心境:
她所谓的流浪,其实只是在寻找一段稳定的、安全感的、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的爱。
她很勇敢,所以每次受伤后,又能够重新站起来,继续努力地寻找爱。
为了爱情,她也愿意作出巨大的牺牲。她比荷西大不少,经济条件也更好,但是为了荷西,她作出了很多牺牲,甚至写书在很大程度上,也是为了两人经济状态要好一些。在面包和爱情这个问题上,她毫不犹豫地作出了选择。
她的流浪,是不想让自己停留在伤口处。
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疗伤,以及重新开始。
带着这个视角,再去读三毛的书,我想可能会有另一番滋味吧。
对我们许多人来说,爱情,可能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。
我们最终的归宿,往往不是伟大的爱情,而是凑合的婚姻,给我们的身躯和心灵找一个慰藉之所。
从这个角度来看,三毛之所以被人所憧憬,也来源于她没有屈服于这种命运。
她的一生,就是一次次被爱神临幸,但又一次次被爱神愚弄,收拾行囊,再次出发的过程。
仿若爱的西西弗斯。
她自然也可以选择做我们,凑合过日子得了。
但是,正如她小时候作文课上,谈未来理想的时候,敢于别具一格说要做“拾荒者”一般,她从小就不是那种听大人的话,做乖乖的“正确”选择的人。
她不会也不能循规蹈矩,认为别人觉得对的生活就是唯一正确的生活,反而,她能够从“垃圾”中找到宝藏,她知道那些寻常人不会关注的地方,其实有着很大很大的美好。
所以,她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找到她要的宝藏。
这个更传统,更因循守旧的环境,她很难找到契合的人,即便找到,会不会也像小时候那样,被人赶走呢?
她的流浪,与其说是一种洒脱,不如说是一种背上行囊,去另一个地方开拓的冒险之旅,为了她的爱的梦想在冒险。
就这个角度来看,我们或许又是幸运的。因为我们对爱的阈值没有那么高,所以我们比较能够安然于当下的生活,接受相对平庸的爱情,甚至只是淡淡的生活。
因为,冒险,就意味着高概率的失败,而这个失败的结局,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,更不是一次次摔倒,都能够重新站起来。
三毛的流浪之旅,也是寻爱和丧爱之旅,让她再次体验到小时候那种孤独、被剥夺的人生体验。
后来我们才知道,如果不是对家人还有眷恋,她可能很早就会选择离开人世。
她是读者心中的伟大且浪漫的作家,也是心理咨询师心中一个一直求爱但满是伤痕的病人。
而且,很可能是后者,成就了前者,但是前者却没有能够救赎后者。
对我们来说,能拥有三毛,是一种幸运,自此之后,再没有这样行走的文字。
对三毛来说,这真的是一种美好的生活吗?
我不禁自问。